发展科学技术的关键

吴  志

   发展科学技术已经成为立国之本，发展之本，富裕之本，强大之本，建国六十多年后终于搞明白这个道理了。改革开放是回归正道，科技创新是发力奔跑。现在的问题是，怎么才能发展科学技术呢？

   宣传、号召、开会、研究、指示、下文、部署、检查、视察、拨款、优惠、补贴、退税，树立典型，重奖个别，引进人才，组织攻关，建立院所，科技教育等，这都没错，都有效果，都值得做。但做什么事总有关键所在，抓住关键才能四两拨千斤，否则就是事倍功半。

这个关键就是让科技人员风光无限、盆满钵满、让人眼红。从五十年代至七十年代，为了什么中国青少年崇拜解放军？因为当解放军风光无限、盆满钵满、让人眼红。电影、报纸、杂志、书籍和老师都宣传战斗英雄，青少年个个都想参军，献身，报国，当英雄，他们觉得打仗挺好玩的，万一死了也能当英雄。每个小学生都是这么想的，至少男同学是这么想的。一人当兵，全家光荣，社会尊敬。

当兵的虽然没什么钱，但衣食无忧，伙食不错，起码能吃饱饭，青菜里还有几片肉。当时中国农村大部分人都吃不饱或吃不好，也没有像样的衣服，与农民相比当兵是很不错的了。当上干部后，拿的是高工资，算得上盆满钵满了，在各个社会群体中，收入最高的就是解放军干部。军委主席拿404元，那是全国最高工资，大概顶现在的4万块，排级干部是54.5元，成家后家里都有单车、手表、缝衣机三大件，拥有一辆凤凰永久自行车，就像现在拥有奔驰宝马一样，是可以骑出去兜风的。

而学徒工拿18块，转正后是30块。若是农民，每天10个工分，一般是几毛钱，一个月二十多块，这是富裕地区的农民了。当然，一年到头是看不到钱的，能分到一些稻谷、地瓜、木薯，偶尔有几条鱼，牛被冻死了一家人能分两三斤肉，大概每年一次。赤脚干农活，又苦又累又脏又冷。所以，人人都想当解放军，持续三十年。

风水轮流转。到了1980年解放军不吃香了，全国人民突然发现，解放军是要打仗的，打仗会死人的，被打死了毛毯一裹挖坑就埋了，战后给家人发600块抚恤金，这就算结清了。在打仗的时候，他们才是最可爱的人，可爱是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一阵风，打完仗就没人认识你了，退伍返乡的连工作都很难找，许多人连吃饭都是问题，于是没有什么人愿意当兵了。

1980年以后吃香的是商人，他们是风光无限、盆满钵满、让人眼红。做贸易的也好，开公司的也好，办工厂的也好，开商店的也好，开餐馆的也好，在街边摆摊卖衣服、炒米粉的也好，只要敢做就发财。他们有钱是看得见的，大金链、大金戒、摩托车、盖洋楼、衣着光鲜，家里有电视机、电冰箱和四个喇叭的录音机，他们的收入比每月拿几十块的上班一族强多了。于是，全国人民都想下海当老板，从八十年代持续到九十年代，整整二十年。

风水轮流转。进入新的世纪，大家回头一看，当年下海的淹死了九十九个，剩下一个没淹死的在享受美好生活。就像军人打仗一样的，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那个才拥有荣华富贵。这样大家都害怕了，纷纷从海中爬上岸，都往政府部门和事业单位冲，那里才是安全绿洲，机关大院成为风光无限、盆满钵满、让人眼红的好地方。

于是，全国人民都想当公务员。铁饭碗、饿不死才是最重要的。当然，不仅仅如此，工资高，福利好，还有灰色收入和黑色收入，当个科长处长比中小老板强多了。除此之外，手中有权的，呼风唤雨，地位极高，光宗耀祖，再也没有比当公务员更好的职业了。当然，当不上公务员的，能到体制内的企事业单位也好，银行、保险、证券、电力、电讯、移动、石油、电视等大型垄断性国企都不错。

没能进入体制内的，也有一些选择是不错的。比如，出国留学，留在国外，当个教授或工程师，每年税后也有几万美元收入，等于国内的几十万了，也算得上是风光无限、盆满钵满、让人眼红。没有本事出国的，也削尖脑袋到外资企业去，那里收入也比较高。有些一流公司的白领也是不错的，如华为、腾讯、阿里巴巴等。

还有一族人更不错，那就是明星们，他们更是风光无限、盆满钵满、让人眼红。有很多人成为追星族，也有很多人尝试走这条路，能走通的那是极少数，看来看去就那几张脸，属于可望不可及的行业。虽然有大衣哥、草帽姐和阿宝等人从土里冒出来，那等于是文革时代的陈永贵、吴桂贤当副总理，那是几亿农民和工人的代表，是被天上掉下的大馅饼砸到了。现在娱乐行业开始慢慢式微了，至少没有以前那么风光了，这算是慢慢回归正常，能回到哪里还不知道。

现在很多行业风光不再，当官不行了，经商不行了，明星不行了，出国不行了，解放军也不行了。那么下一个风光无限、盆满钵满、让人眼红的族群是谁呢？按照风水轮流转的原理，应该轮到科技人员了，科技人员从来没有火过，此时不火更待何时？

不过在中国有点难，有时看到名牌大学中年教授在网上发牢骚，他有好几项科研成果都是世界一流的，没人承认他，没人表扬他，没人赞美他，没人奖励他，更不可能得诺贝尔奖了，估计分量是达到了，但什么事都没发生，就像他没做什么事一样，他觉得所做的一切都白折腾了。以后他会悟出一个真理：在中国搞科研的是傻瓜。如果只是一个人的事，可以不必理会，问题是他代表了整个中国科学群体的想法。

相比之下，牛顿是幸运的，1669年26岁就被授予卢卡斯数学教授席位，这是剑桥大学的一个荣誉职位，授予数学与物理方面的杰出研究者，都是大师级科学家，而且具有唯一性，就像英国首相具有唯一性一样。350多年来，只有19个科学家获得这个称号，包括巴罗、牛顿、霍金、保罗·狄拉克（量子力学奠基人之一，诺贝尔奖获得者）等。牛顿获得这个荣誉，是因为他在家当农民的两年里，研究微积分、光学和万有引力定律，有了一些初步成果，于是就立即获得这个荣誉了，荣誉来得非常快，不存在轮资排辈。

不过，牛顿有点不识抬举，随后就忙于做与圣经有关的工作，也许是兴趣转移，也许是一时江郎才尽。直到1679年才重回力学研究，研究引力及对行星轨道的影响、开普勒的行星运动定律。他将自己的成果归结在《物体在轨道中之运动》（1684年）一书中，该书中包含有初步的、后来在《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》中形成的运动定律。

1687年出版了《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》，在该书中牛顿阐述了三大运动定律。用拉丁单词“gravitas”（沉重）来为现今的引力（gravity）命名，并定义了万有引力定律。在这本书中，他还基于波义耳定律提出了首个分析测定空气中音速的方法。

搞了研究，取得成果，荣誉接踵而来，来得很快。1689年当选国会议员和皇家科学院成员（估计相当于院士），1703年成为皇家学会会长，任职24年之久，同时也是法国科学院的会员。显然，这不是跑关系跑出来的，做出了成绩，社会能看到，也能及时给予相应的地位、荣誉和报酬。这说明英国的科学环境非常好，所以那时英国是全球科技的领导者。

现在英国没落了，因为当年的环境没有了，似乎一切都乱套了。全民公投脱欧，居然下院不批准，连谁大谁小都分不清了，英国没落也就是必然的了。但是，牛顿时代的英国是值得怀念的。到了十九世纪，英国还算可以，达尔文抱病写作《物种起源》，并于五十岁时出版，他就获得很大荣誉，甚至是在整个欧洲获得荣誉和影响。他获得的东西没有牛顿多，毕竟时代不同了，而且英国人是相信上帝的，能包容和给予荣誉就很不错了。到了现代，蜀中无大将，廖化当先锋，只能把霍金推到前台，他们希望有一个科学领军者，为英国赢得科学荣誉、尊重和地位，对残疾人我们不能苛求，霍金是称职的，做得很不错，为英国赢得了荣誉，但光凭他一个残疾之躯，也挽救不了英国的颓势。

爱因斯坦26岁发表狭义相对论，一个小伙子，仅凭一篇论文，四年后就到大学当物理学副教授了，同年就有诺奖学者提名他诺贝尔奖，后来又接连提名了三次，虽然都以失败告终，但诺奖委员会为了安抚支持者，还是于1922年以补上年空缺为由，把诺贝尔奖颁发给他。此前六年他发表了广义相对论。虽然相对论备受争议没获奖，但评奖委员会为他获奖到处找理由，一一查阅他发表过的论文，看看有哪篇是沾边的，这在历史上是从来没有过的。他的影响和荣誉是全球性的，后来移民美国更是名声日隆，如日中天。

若这些科学大师在中国取得同样科学成就，有可能获得这么多东西吗？那是异想天开了，所以中国的科学发展举步维艰。我搞科研几十年，虽然也像牛顿那样断断续续，但始终还是没断线的，但我从来没有风光无限、盆满钵满、让人眼红的感觉，若说科技收入，还不如街边补鞋的，也不如任何一个工人、农民和保姆，起码他们有收入，我是负收入。

因此，人人都当我是傻瓜。最典型的是我妹，每当我说到自己的科学成就和科学计划，她的脸马上就沉下来了，内心觉得我这个人有毛病，一个人不好好挣钱养家糊口，把聪明才智用到卖力不讨好、倒贴金钱的事情上，实在是难以理解，不可原谅。为此，我深受打击，最亲近的人不为我的成就高兴，反而拉黑脸给我看，当然她不是故意的，而是出于本能反应。她会让自己的子女去搞科研么？当然不会，儿女都是重本毕业，女儿还留学英国，但他们都没有往科技的方向发展。这是有代表性的，绝大多数父母和学生都是这样，除非某个学生天生对科技有兴趣，不可阻挡外。

最让我吃惊的是，被我视为数学天才的高中同班同学，七七年恢复高考就考上了长沙铁道学院本科。这几年微信聊天，除了对我的研究成果表示崇敬外，也觉得我的所作所为太傻，没有回报，不可理解，这让我感到震撼，因为他与我是同类，是铁路工程师，虽然连高工都不是，但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。大学期间和毕业以后，搞了不少研究，包括火箭、导弹、反导弹、可燃冰、计算机和与非门电路，那是七八十年代的事，研究成果交给校长和科委最重要人物（名字不提了），上面也派人来同他接触和交往，据说后来有人汇给他几百万英镑，算是买断发明，只是钱没到他手上，中间有人吞掉了。他想技术入股，没能满足愿望，最后是一场空。

这是他同我讲了多次的故事，我也没办法核实，但也没必要编个故事来骗同学吧，都几十岁的人了，这也不是他能编得出来的，他没有这方面的特长。他甚至用一页纸就破解了哥德巴猜想，还寄来给我看，我实在是看不懂，他的这项研究成果也上传了，但没人把他的研究成果当回事，只有我确信他有这个能力，他的数学天赋应在陈景润之上。他是我遇到的唯一天才，我的数理化都是九十分以上的，他的数学高我不是一点，完全不在一个档次，我不理解的数学题拿去问老师，老师还在思考这个难题，他就在一边行云流水破解起来，快得让我的思路都跟不上。他自发搞了十年左右科研，没有得到任何回报，悟出了搞科研是傻瓜的真理，于是不再折腾了，那时才三十岁左右，正是人生的大好时光。

退休了还冒着严寒到东北去打工，就是为了多挣一点钱。四十多年后同学聚会，看到他让我大吃一惊，衣着寒酸，满脸皱纹，外形苍老，风烛残年，抽着低挡烟，像个老农民，感觉是不修边幅，穷困潦倒，如果经济条件好一些，看起来应该像个人物。

搞科学的人，一旦知道只有傻瓜才搞科学，这样他们就不会持续下去了，浅尝辄止，另谋高就，他们也不会让自己的后代搞科学。当然，不搞科学的人和子女，更没什么人去搞科学了。他们都很聪明，哪里有钱奔哪里，研究科学没钱谁去啊？

你是体制外的人，你去搞科学，十有八九会饿死，除非得到恩格斯的资助，前提是你必须是他的朋友马克思。现在中国找不到资助科研的人了，扶贫也没扶到贫穷科学家头上。你是体制内的人，你去搞科学，会有一份较高的工资，但你有了铁饭碗，还有必要去搞科学么？看报喝茶不也一样领工资吗？当教授老师的，讲几堂课就行了，搞科研那是自己找来的苦差事。研究院所的人，没人给你下达任务对吧？这样你准时上下班就有钱领了。

搞技术的人如何？体制内的人大多可以混，应付日常工作就可以了。除非国家要搞核弹、导弹、坦克、飞机、潜艇、航母、火箭、卫星、飞船，抽到了你那就得去，还得十分用命，不然你交不了差，那样你就有麻烦了。

体制外的呢？也就是企业科技人员，那是混不下去的，没本事你就得滚蛋。搞技术人的有两种，一种是做日常技术工作，画个图什么的，这是大多数；另一种是做开发工作，这就需要创造和创新了，但中国企业这种人比较少，可能华为这类公司才多。华为的技术人员，要天天琢磨手机怎么改进，这是枯燥乏味的，不知有多少人适应了这种工作。不过，他们的回报是很高的，这类技术人员可能年薪有一百万左右。这需要有极高的利润支持，若公司赚钱不够，就支持不了这种研究和这类人才，有本事的人就会鸟兽散，所以华为的压力是很大的。

那么政府能做什么事呢？对体制外的科研人员，要发给基本工资，由国家养着他们。就像美国大学养着一群科研人员一样，他们讲多少课或讲不讲课似乎不重要，反正大学解聘不了终身教授，这意味着他们可以自由搞研究。中国有很多这类科研人员，不妨允许他们向政府申报，由政府核实后发放基本生活费，当然得拿出研究成果，证明你是搞科学研究的，年年都要有成果或有进展，否则得就不到经费支持。如果有人行骗呢？那就可以罚十倍百倍，甚至送去坐牢了。

对科研成果要有相应奖励，无论是体制内的还体制外的，都可以凭成果拿奖励，这就很公平了。你是体制内的教授和研究员，基本工资拿高点没关系，但对科研成果的奖励是一视同仁的，可能体制外的学者成果更多一些，因为他们会更加用心用命，这样才能增加收入，改善生活，不然也只是有米下锅而已。

对搞技术开发的人员，若他是属于企业的技术人员，政府可以不用管他，由企业去要求他、管理他和奖励他；若他是没单位的发明家、创新者、开发者，政府就要管了，有饭吃，有钱花，饿不死，前提是研究成果要上交给政府，由政府卖给企业转化为产品，卖得的钱分一半给发明人，或者授权生产，发明人从产品中提取专利费，生产一件就提取一件，提取比例就是一门学问了，可按出厂价的1-3% 左右，利润高的多提点，利润低的少提点。受欢迎的新产品，利润率可能是30-50%，售价100元，就有30-50元毛利，给发明人提取1-3元是很少的，但对于他来说就是一笔巨大财富了，他会倾注更多心血搞发明。发明家可以比中小老板收入更多，不能让爱迪生成为穷人。

有些人有技术特长，也有商业头脑，他们会选择开公司。问题是这些学生哥或小白领没钱啊，这在美国就好办了，找教授，找熟人，找财主，找老板，找风投，一个电话过去，约谈一次，只要你的商业理想能打动他们，他们就会给你投资。所以，很多科技公司就从小到大做起来了，十几年后成为举足轻重、呼风唤雨的巨无霸。

在中国行不行？过去不行，所以腾讯、百度、阿里巴巴这些公司起步时都是找外国人要钱，做大以后有人指责说是洋鬼子的企业，是替洋人赚中国人的钱，其实他们是无辜的。如果当年洋人不投资他们，他们就不会有今天，中国也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。

现在中国成立很多天使、风投、创投基金了，不过有些是冒牌货，以投资为幌子行骗，这是需要打击的；还有一些中介公司，以牵针引线为由，目的是赚取中介费，但做成媒人的不多，这是需要整顿的。为什么不能设一个风投市场呢？一个城市有一个市场就够了，每个风投公司在里面设一个摊位，接收各方面来的融资计划。然后进行筛选和投资。明明白白，直来直去，事情就应该是这样。

只要做好了这几件事，科学家、发明家就成为风光无限、盆满钵满、让人眼红的一族，中国的科学技术想不发达都难。如果什么都做了，唯独没做这几件事，那么发展科学技术就沦为口号了，所做的一切，几乎都白折腾了，大梦醒后，一枕黄粱，一切依然。

当然，无论政府工作是否做到位，中国科学技术都会发展，科学家、发明家、设计师、工程师、技术员和企业会自发做一些事，但发展速度是明显不同的，是缓慢发展、正常发展或加速发展的区别。因此，政府是要做一些事的，哪怕是装模做样意思一下也好。

2019年1月25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