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章 生命的长度
时间和生命都是有长度的。生命的长度，人类用时间来量度，总长度叫寿命。寿命有长有短，长的可达百亿年，短的只是一瞬间。对人类而言，大体分为细胞寿命、人的寿命和人类寿命三个层次。人们最关心的是人的寿命，而人的寿命是由细胞寿命决定的，人更应关注自己体内各部分细胞的寿命。人总是希望自己寿比南山。怎么延长寿命，人类想出了各种各样的方法，派生出各种各样穿白大褂的修理工，总算把寿命延长了一些，但远远没有达到人类的最低期望。
究其原因，主要在于人类还弄不清什么是生命。没有彻底弄清生命就很难拉长生命。人类不能只盯着自己的生命和生物的生命，还应从广义生命的角度，去寻找制约生命长度的因素。
当人类知道生命的本质就是化学反应之后，就不难理解生命的脆弱和短暂了，化学反应天生就是短平快的，要把一个或一串化学反应长久持续下去，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。从这个角度看，人生几十年，可以称得上奇迹了。经过人类近代文明几百年的努力，生命大约延长了一倍，平均寿命由三十多岁提升到七十多岁，可是人类希望能活一万岁，甚至能长生不老。从理论上说，一万岁没问题，不老也做得到，永远不死做不到，但人的生命可以几乎不受限制地活下去，如无重大意外事件，人可以不死，除非地球死了，太阳死了，宇宙死了。无论是广义生命还是狭义生命，若想长久持续下去，必须在以下几个方面做到最好。
灶体要简单。复杂的东西容易坏，简单的东西不易坏。人类自称是宇宙中最复杂的物质，也就是最复杂的反应灶。的确，人体是百万亿反应灶的集合体，少数关键的反应灶熄灭了，所有的反应灶都会熄灭。或者一个关键系统失灵了，所有的系统都跟着失灵。人体复杂到什么程度，连人类自己都搞不清楚，而且内脏中的每个器官，都是关键部件，缺一不可，这是聪明反被聪明误，基本生物聪明过头，误人性命。太阳的生命为什么那么长？简单。可以认为，太阳的反应灶简单到只剩下了真空，或者只是一个充满燃料的空间。人类可以从太阳的生命中悟出长生不老之道。
燃料要充足。既然生命是化学反应，那么有源源不断的燃料供应，生命才能长长久久。同样是氢核聚变，氢弹的生命只持续百万分之几秒，太阳的生命则持续了几十亿年，区别在于燃料的多少。人断粮了会死，缺氧了也会死。一个物种，缺乏足够的燃料，也会走向灭绝，许多物种是活活饿死的。
燃料要干净。化学反应总是由某一些物质生成另一些物质，这个“另一些”有一部分是废物，许多废物会污染灶体、污染环境。污染灶体会使其变形、“积炭”、老化，人老就是因为细胞内的废物残留过多。污染环境，会削弱反应灶持续获得燃料的能力，最终使反应灶断粮。人类所说的环境污染，就是指人类无法利用的废物增多，可以利用的燃料减少。人类用作化学反应的是食物和氧气，发生化学反应后终产物主要是水和二氧化碳，水可以被人重复利用，因而是干净的；二氧化碳不能被人重复利用，因而污染了环境。人类使用的柴、煤、油、核等能源，大多不干净。人类的理想能源是氢核，因为氢核聚变不产生废物。能做到这点的又是太阳，不能不让人折服。
燃料能循环。一种物质，发生化学反应之后，生成的新物质，又可作为燃料，这是能源利用的最高境界。人类由于愚昧落后，无法做到，甚至想都不敢想。可是太阳却能做到，氢核聚变生成氦，氦又是核聚变的理想燃料，太阳可以这么一步一步烧下去，一直烧到铁元素，据说到此为止，其实也未必。因此，太阳还年轻得很，只是个初生婴儿 ，寿命比人类想象的要长得多。
燃烧有规模。一个化学反应灶，燃烧的规模越大，越不容易熄灭，只要燃料与氧能够供应得上，燃烧规模越大寿命越长。一堆篝火总比一盏油灯生命力强，风一吹，油灯灭了，篝火旺了。太阳燃烧50亿年不灭，一个重要原因是火炉够大。人体的燃烧也是如此，燃烧越旺，越不容易熄灭。人患重病，白天也不容易死，夜晚燃烧放缓，气若游丝，一口气上不来，就死了。冬天来了，人体化学反应放慢了，体弱多病的老人，也不容易熬过严冬。人在野外被困在冰雪之中，是万万不能睡着的，睡着了就很容易被冻成冰棍，走一走，跳一跳，火炉就不容易熄灭。除此之外，多个化学反应灶组合在一起，也会延长寿命。人体细胞寿命就比细菌寿命更长，一棵大树的寿命也比一株小草的寿命更长。对于一个人来说，生活在社会中和生活在山野中，寿命是大不相同的，人类社会是一个巨大的化学反应灶。
燃烧要缓慢。同样的燃料，燃烧速度不同，寿命也不同。这点，人类比太阳棋高一着，人体之内的燃烧，是受控制的缓慢燃烧，由于燃烧速度慢，以至于使人误认不是燃烧。据说地球动物寿命最长的是乌龟，乌龟的过人之处是新陈代谢缓慢，也就是说体内的燃烧速度慢，慢到了几乎要停止，不吃不喝不动，使人误认是一块千年古石。
排污要顺畅。作为一个化学反应灶，要能顺畅地排出化学反应之后生成的废物，一是要从细胞之内排出细胞之外，二是要从细胞之外排出多细胞生物体之外，三是要从多细胞生物体之外排放到遥远的地方。否则，在体外堆积到一定程度，就影响到燃料、氧气的摄入，并造成废物回流灶内，影响反应灶的正常燃烧。
阻毒要严密。反应灶大多要从外界摄入燃料和氧气，在这个过程中往往有一些异物被摄入，当这些异物能与灶内物质发生另类有害化学反应，或能阻止反应灶正常运行，就是有毒物质，如病菌、病毒和对人体有害的其它物质。一个化学反应灶，最好能把这些物质阻隔在灶体之外，阻隔不住，也要在灶体之内实施阻隔，或吞噬，或改造，或排出，化有害为无害。这样化学反应灶才不会被破坏。
部件能更换。按理，汽车的寿命是无法达到三十万公里或十几年的，不过，由于能够换件修理，汽车的寿命就大大延长了。从理论上来说，汽车的寿命是可以无限延长的，哪个零部件坏了，就更换哪个零部件，甚至每个零部件全都更换一遍，如果愿意，可以更换无数遍，这样汽车的生命也就无限长了。既然如此，生物也可以。
细胞是能在一定程度上修复胞体之内的零部件的，如对缺损基因片断的修复，精子与卵子结合后相互修复对方的基因片断。树枝断了，可以重新长出枝条。有些动物腿断了，还可以长出新腿。这些都是零部件的更换行为。人的寿命之所以这么长，也在于肌体的自我修复。不过这只是在细胞层次上的，一些细胞坏死了，另一些新生细胞补上了。不过，不是所有细胞坏了都能更换。若所有的细胞坏了都能更换，人的寿命就可以无限延长。换件修理的功能，即使只能达到器官的层次，人的寿命也能提高十倍以上。
人每天都有大量老细胞死亡，也有大量新细胞补充，因而今天的你，已不是昨天的你，确切说在一定程度不是了。人们常质问对方：“你怎么变了？”的确人是会变的，变化大的连亲友也不认识了，不仅在外貌，也在性格。但对于每个人，他认为从过去到现在的那个人，就是自己，哪怕大脑细胞只剩下了三分之二。这种自我意识是相当重要的，这意味着只要缓慢地、逐步地更换脑细胞，哪怕最后全部换光，人也认为自己还活着，这就为人活一千岁、一万岁创造了可能。只要脑细胞能换，其他细胞更能换，一次手术把所有的内脏换光，也无碍生命的存在。因此，只要人类能随意更换器官与细胞，就几乎可以不受限制地长久活下去。保守估计，人类能在一千年之内实现这个目标。
不仅如此，人类还可以随意选择自己的心理年龄，甚至70岁后还可以回到20岁的自己。只要在人生的每一年，都把记忆信息输出到光盘备份，将来需要时，可以选择某一年龄的记忆信息，复制到记忆细胞之中，人又回到了从前；也可以每一年提取少许记忆细胞低温保存在，需要时复制一定数量，再注入大脑中，人又回到了从前。当然，回到过去的心态体验一下生活之后，还可以回到现在。这样，人的生活就更丰富多彩了。而且有了记忆备份，万一躯体在事故中灰飞烟灭，也可以重塑一个新的生命，虽然这个生命不是原来的那个他了，但在他的亲友眼中，依然是他，他自己也认为依然还是我。
人类自从有了意识之后，都是用时间来量度生命的，从来没人觉得不妥。不过，用时间来量度生命的长度，是不精确的，就像用时间来量度空间，虽然行得通，总觉得别扭：仙女座星云距地球220万光年。这种表述方法，实在容易把人搞糊涂，而且也只能表述个大概。同样，用时间来量度生命的长度，也只能描述个大概。两个人都活60岁，一个是正常人，一个出生时就是植物人，显然两个人的生命长度是不同的。别人认为植物人活了60年，他自己认为从未来到人世间。
生命的长度，不取决于时间的长短，而取决于感觉的多少。对人来说，睡着之后无时间，半梦半醒短时间，完全清醒长时间。同样活一天，居家时光短暂，旅行时光漫长；12岁时的一天时间漫长，70岁时的一天时间短暂。热恋时约会，讲几句话一个晚上就过去了；在马路边等人，一个小时不知有多么难熬。对这些现象，人们一概解释为错觉，其实这是用时间量度生命造成的错位。
既然生命是化学反应，那么就可以用化学反应的次数来量度生命，次数越多，生命越长。一瓶煤油，燃烧一天或燃烧一秒，生命长度都是1，前者活得压抑，后者活得辉煌，生命的当量是一样的。比如，表述汽车的寿命，若用12年来表述，就不科学；若用30万公里来表述，就比较科学；若用汽缸燃烧多少亿次来表述，就最为科学。
同样道理，生物也是如此。细胞是持续不断燃烧的，能不能用消耗一团氧气（一个红细胞送去的氧气量）作为燃烧一次呢？应该可以。人的寿命可用大脑的燃烧次数来量度，大脑皮层某个幕，一次燃烧就为一次，不同幕的燃烧就计算总数，这样人在不同时间、不同地点、不同状况下的生命长度就能客观描述出来了，生命的总长度也能客观描述出来了。有了这样的量度工具，生命的长短现象都能解释了。
60岁的植物人，生命长度当然是0，因为大脑皮层各幕均未燃烧过。外出旅行一天，所见所闻，处处新鲜，视幕、听幕、嗅幕、味幕、肤幕、动幕、静幕、平衡幕都燃烧多次，累加起来，次数多多，活得实在，时间漫长。居家偷闲一天，旧景故人，难以提神，能引燃大脑的事物实在不多，一天很快就过去了。
童年、少年和青年时代的一天都特别漫长，那是因为初到人间，处处新鲜，几乎什么事物都能引起兴趣，刺激大脑不断燃烧。尤其是当学生的，每节课老师新鲜，内容新鲜，可以把学生从地上带到天上，从现在带到过去，一节课下来学生似乎历尽了人间千年沧桑，不能不让人感到漫长，实际上他们的生命也的确被拉长了。人到中老年之后，已历尽人间风雨，看破红尘，对什么都麻木了，能引燃大脑的事物不多了，每天的日子过得飞快。
热恋时相拥耳语，人体会分泌出一种吗啡类的物质，使人处于麻醉状态，除了幸福的感觉之外，其他感觉被抑制或阻断了，处于关闭或半关闭状态，单一的感觉缩短了生命，一夜很快过去，回想起来，对方说了一夜情话，也许只记得两三句，因为并不是真的在听。考试时也有一种让人紧张的物质分泌，抑制了人的许多感觉，蚊子吃得肚圆腰粗，也毫无感觉了，半天的考试时间，一眨眼就过去了。
在马路边等人，会不断推测对方迟到的各种各样的原因，看到各种各样的事物，就像自己乘车旅行一般，相对速度是一样的，此外还有各种各样难受的感觉袭来，焦虑、焦急、担心、烦躁、气愤、失望、闷热，还有汽车扬起的灰尘、吐出的废气让人窒息的感觉，大脑中的经历实在太多，一个小时就拉得很长了。
一般来说，快乐时时间短，痛苦时时间长。快乐时人的感觉是单一的，痛苦时人的感觉是全方位的，除了肌体痛苦，还引燃精神痛苦，追原因、生后悔、恨别人、想摆脱、想亲友、想未来，连锁反应，生生不熄，时间就被拉得很长了。人处于不同状态，生命长短也不同，以下是几种常见状态：
死亡时——零
有了量度生命长度的工具，要拉长生命也就变得容易了，重要的是少睡懒觉，多些出门，多交朋友，多做事情，让生活变得丰富多彩。这就不难理解，有钱人车子多、房子多、旅游多、女人多、宠物多、应酬多、宴会多、爱好多，这些都可以丰富生活、拉长生命，富人活一年，等于普通人活十年。不过，负重劳作、到处奔波、苦苦挣扎的穷人，日子是难熬的，生命也是漫长的。呈现出两头长中间短的状况，富人长得幸福，穷人长得痛苦，普通人幸福与痛苦相当，生命的长度也居中。当然，钱不多的普通人，也能拉长生命，只要善于生活，活一年就等于别人活几年。此外，人老心态不老，也是很重要的。俗话说，哀大莫过于心死。心死了，就是行尸走肉，就是垃圾时间，看似活着，实际已死或死了一大截。
生命就是这样，你感觉它长，它的确就是长；你感觉它短，它的确就是短。人的感觉，是经过几十亿年进化而来的，对客观事物的描述一般都是准确的，尤其对生命长度的感觉，累积了几十亿年的经验，一般错不到哪去，不必怀疑自己的感觉。人类发明的年、月、日、时、分、秒的时间尺度，也就两千多年，用这把尺量度生命，显然用错了地方，虽然凑合可用，但相当不准。
认为时间拉得越长生命就越长，显然是错的。蝴蝶的幼虫通常经过一两个季节就能长成成虫，而生活在北极的一种学名叫Gynephora groenlandica 的蝴蝶，在冰天雪地之下，新陈代谢十分缓慢，要经过14年的时间才能长成成虫，相当于人类度过了1000年。它们认为自己度过了14年或1000年么？当然不是，它们只认为度过了一两个季节，与其它蝴蝶没什么两样。龟虽长寿，大部分时间都在睡眠状态中度过，它也不会觉得自己是长寿冠军。打个比方，一颗糖能给人甜的感觉，若把甜感觉当作生命，这颗糖能赋予人的生命是定量的，含着吃半小时，咬着吃两分钟，感觉都是吃了一颗糖，获得的甜感觉都是等量的。当然，若是抛入喉咙吞下，获得的甜感觉就很少了，因为甜感觉的化学反应主要在口腔发生。同样道理，相同的一餐饭，半时小吃完或两小时吃完，给人的感觉都是吃了一餐饭，获得的生命是等量的。
宇航员坐在光速飞船上飞向太空，生命会拉长吗？没有证据能拉长生命，既不能拉长以时间作为尺度的生命，也不能拉长以化学反应作为尺度的生命。宇航员面对飞船内的旧人旧景，引发不了多少燃烧，外部空间的景观也不多，若窗外有无数飞驰而过的仙景仙人，并能只身飞入仙境之中旅游玩耍，宇航员的生命就会拉得很长。认为人类能飞向将来，甚至能飞回过去，那是痴人说梦。空间、时间、生命的长度，是三个绝然不同的概念，不能转换。人类应该相信自己的感觉，人类与时间空间亲密相处几十亿年（从地球第一个细胞算起），若还感觉不出时间空间是什么，岂不贻笑大方？
时间之所以量不准生命，是因为时间只有长度，没有宽度，而生命既有长度，又有宽度，生命 = 长度 × 宽度，而长宽之和是相等的，长度长了，宽度必然短了；宽度长了，长度必然短了。为什么会是这样？因为生命的本质是化学反应，化学反应的本质是能量做功，能量做功总量是恒定的，单位时间做功量小，做功时间就长；单位时间做功量大，做功时间就短。当一个生物新陈代谢缓慢时，其时间寿命就拉得很长；当一个生物新陈代谢旺盛时，其时间寿命就缩得很短了，但生命总量是一样的。
化学反应的尺度，既量生命的长度，也量生命的宽度，恰到好处反映出生命的总量。从化学反应的角度看生命，化学反应慢也就是新陈代谢慢，越慢生命也就越短，当为零时，对于这一生命个体而言，时间凝固了，生命凝固了，这就是死亡。时间只对生命个体有意义，时间只相对于生命而存在。一个人死亡了，他的时间就停止了；太阳系内的物质静止了，太阳系的时间就停止了；宇宙的物质静止了，宇宙的时间就停止了。也许宇宙之外的时间依然在流逝，但对于宇宙而言，时间并不存在。
从事激烈运动的运动员，时间寿命往往是短暂的，但化学反应寿命并不短，燃烧次数不比普通人少。对他们生命的度量，以全身细胞燃烧的次数计算才最为准确，这可从吸氧量来估算，他们每天的吸氧量，可能是普通人的五六倍，说明他们体内细胞的燃烧速度比普通人快五六倍。其中道理，与汽车是一样的，出租车一两年就跑完几十万公里，私家车十几年才跑完几十万公里，时间寿命不同，化学反应寿命一样。运动员的生命比普通人的生命辉煌，是因为他们在短时间内释放出巨大的能量。
人的心态是，有美食慢慢品尝，有生命慢慢享受，总希望把时间生命拉得更长一些，有的甚至希望把自己的一部分生命留到遥远的将来享受。这在技术上可能已经能做到，把人麻醉后急冻于液氮之中，使人体一切化学反应停止，千年或万年后再解冻，人生命的一部分就能活在将来。其道理，相当于把汽车封存，将来再开封使用。从这个意义上讲，拉长时间生命，是有实际价值的，与其瞬间爆发，不如恒久放光。
使用化学反应来量度生命，并不排斥使用时间来量度生命，人类也用惯了时间尺度，只是多一把尺更好。
《平衡经济学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