股市风险也来自股市管理者

吴　志

　　炒股炒了十五年，见惯了股市的风风雨雨、沉沉浮浮，人也麻木了，对一切都看得平淡了，股市的急跌、暴跌、深跌、久跌，都算不了什么风险，只是股市的正常运行而已，否则就不叫股市了。对于股民而言，升是机会，跌也是机会，机会是跌出来的，不跌就没有机会。持币观望时股市调整性下跌，抄底之后是令人愉快的事情；逃顶之后股市下跌，也是令人开心的事情。

　　对于久经沙场的老股民而言，股市的主要风险来自股市管理者，也就是说来自证券交易所，有时也来自上级主管部门。当你买入一个股票，某天早上你会发现，这个股票停牌了，停牌原因林林总总，数不胜数，那是因为股市管理者凭借超人的想象力发明了无数的停牌规定，动不动就停牌了，少则一小时，多则一天、几天、十几天、几十天、几个月，乃至更长时间，每逢这时你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，混身不自在，惶惶不可终日，因为你已经成了砧板上的肉，任人宰割了。

　　股票不在自己的掌握之中，这才是真正的风险。假如停牌期间，正遇股市急跌、暴跌、深跌、久跌，那么你的股票就惨了，轻则皮开肉绽，重则伤筋动骨，甚至只剩点骨头渣子了；假如停牌期间，个股或时局出重大利空，复牌后股票就惨不忍睹了；假如停牌期间，你有急事要用钱，比如儿女上学，买车买房，治病救命等等，可是股市的钱已不属于你，股票被冻结了，你取不出来了。

　　等股票复牌时，走势可能就会发生变化，一个正在上行途中的股票，管理者认为这是“异常波动”，也就暗示这只股票的走势不正常，往往会有较多抛盘涌出，轻则大幅振荡，重则掉头而去。停牌时间长的，由于放开涨跌幅限制，涨跌幅就不是百分之十了，往往是百分之几百，这样开盘价就有可能是腰斩价，而且波动十分剧烈，大幅上下振荡，急升急跌，大起大落，让人无可适从。即使只停牌一小时的，走势也可以发生逆转，波动幅也可以在涨停到跌停之间振荡拉锯，瞬间从天花坠落地板，或从地板蹦到天花。

　　在熊市停牌，股票是不能幸免跌势的，也是跟着大盘日日缩水；在牛市停牌，你也不愿意，牛市的每一天都很重要，不赚足赚够，熊市来了就不够回吐了。股票被停牌，失去的是时间成本，错过的是重大机遇。当然，有时停牌也是好事，复牌后股票也能强劲上升，前提是你的股票要有利好出台，而且大盘还要持续走牛，只是这需要运气，炒股票是不能把希望寄托在运气上的。

　　对于这些停牌规定，股市管理者美其名曰“保护投资者的利益”，让我弄不明白的是，究竟保护了谁的利益呢？保护了买方的利益，就伤害了卖方的利益；保护了卖方的利益，就伤害了买方的利益。二者不可赚得，所以没有保护投资者的利益。

　　停牌原因，要么是股东开会，要么是酝酿重组，要么是公布信息，要么是异常波动，如此等等，难以一一。所谓异常波动，完全是管理者的主观认为，他认为异常就是异常，也就是说市场走错了，脱离了管理者的思维定势，所以称之为异常波动。然而，股市有句老话：市场永远不会错的，错的只是你自己。用马克思主义的唯物观来分析，当主观与客观不符时，错的只能是主观，而不是客观，这就叫唯物主义，否则叫唯心主义。

　　在我看来，只要是符合市场游戏规则的走势，都是正常走势，连升多个停板或连跌多个停板，都是正常走势，用不着大惊小怪。当然，异常走势不存在，意外走势还是有的，股市从来都是出乎大多数人意料之外的市场，否则就不叫股市了。真正能引起投资者和管理者惊呼的意外走势，是极其罕见的，多年才能遇见一次。十几年前，当广船股票还是六七元一股时，有一天开盘价高达二十元，市场哗然，但的确是有人出大价钱来买，也只好由他了，不管他是操作失误，还是别有用心，都符合市场规则。现在广船的股票是35元左右，当初高价买入者若持股至今，算上历年的分红配股，也该有一倍的左右利润了。几个月前，当海尔权证七毛多钱一“股”时，突然在一厘钱的价格成交了几十万“股”，这是因为有人抓住了市价委托的漏洞，捡了大便宜，但由于符合市场规则，成交有效。问题出在游戏规则上，若有涨跌停板限制，也就不会出现意外波动了，需要的只是修改游戏规则。不过，几个月后这个权证也真的跌到了一厘钱。

　　股市犹如菜市，两者没有根本的区别，都是商品市场，买卖双方要享有充分的自由，想卖的随时能卖，想买的随时能买。管理者该管的不是买卖行为、成交价格，而是产品的质量，防住假冒伪劣就行了，也就是说要管源头，菜市管的是菜农、猪场，股市管的是上市公司，比如，报表不做假，盈利不夸大，信息要真实，股东不偷钱，等等。公司发生什么变化，是应该让投资者尽早知道，但没必要让股票停牌，天塌下来买卖还是要做的。股市九点半才开市，早上有报纸披露，交易电脑也有信息披露，这就足够了。为了引起注意，当天有信息披露的可以在股票前标注一下，买卖双方打开电脑就知道了。

　　股票是有生命的，生命是持续不断的，有昨天、今天和明天，天天延续它的生命。强行让某只股票的生命中断一段时间，走势反而就是异常的了，大盘走势是正常的，个股的走势则是异常的，这是两者不同步造成了异常。比如，停牌了半年，复牌就高开100%或低开50%，这种走势显然不正常。有个股票停牌了三个多月，复牌后就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了，当日在100—1183%之间震荡，第二天开始暴跌，开盘就跌停，如此连跌十二个停板，要是在复牌当日买入，是难以逃出来的，等到止跌时只剩点骨头渣子了。这才叫真正的异常波动，这种异常波动是股市管理者一手导演出来的。

　　早期股市是很有自由的，现在越来越不自由了，条条框框太多了，有的是必要的，有的是不必要的。谁坐在管理者的位置上，都想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，做出属于自己的成绩，于是乎就挖空心思想出许多鬼点子，股民就遭受骚扰和折磨了。作为股市管理者，最高境界是少管或不管，从某种意义上说，多管多错，少管少错，不管不错。人家美国股市没那么多条条框框，与一百年前差不了多少，市场就应如此，相对稳定，充分自由，这样才好。现在的菜市与三十年前的菜市有什么不同？没有太大差别，唯一差别是更自由一些，当时天天有人在市场管物价，不准价格上涨，实际上是剥削农民的利益，现在想来十分好笑。然而，现在的股市与当年的菜市十分相似，三十年后的股市一定会变得更自由，那时将无人去管股市的价格——大盘指数和个股价格。

　　股市管理部门是不应管价格的，就像菜市管理部门不应管价格一样。管理者对指数或个股的价格进行管理，是相当幼稚的，是不成熟的表现。一会认为高了泼点水降温，一会认为低了加把火升温，何苦呢？这是认为自己比股市聪明，认为自己比股民聪明，未必如此。股市是从来不会错的，该升时它就会升，谁也阻挡不了；该跌时它就会跌，谁也托不住。如果管理部门真能判断股市的高与低，那么就是能预测股市的顶与底，这就好办了，见底时发文通知股民抄底，见顶时发文通知股民逃顶，这就万事大吉了，几千万股民就不用做得那么辛苦了。

　　股市管理部门管理指数是不明智的。你有意出利空让股市跌下来，就会招来民怨，把一切损失归咎于你，严重时还会引起社会动荡。否则，投资失败他只能归咎于自己，只好自己承担了。你劝他不入市，踏空行情他会怨你；你劝他离市，股票上行他会恨你；你认为行情还会上行，他会信以为真跟着入市，万一跌下来就是你误导了他；你认为行情虚高、泡沫太多，他会信以为真清仓离场，万一股市继续上行也是你误导了他。怎么都不是，左右不是人，因为你是代表政府的，不信你信谁呢？这项工作还是交给股评家去做吧，他们说的话股民只信一半，说错了他们也不怕骂。

　　实际上，股市的顶和底是不可预测的，可以猜测，但十猜九错，猜对了也没意义了，因为连你自己都不相信这次是对的。但股市的顶和底是可以判断的，走成了一个顶或一个底，有经验的人就可以判断出来，起码十次中有七八次是对的，股市高手可以在造顶的第一时间判断出来。当然，有时庄家为了震仓也会做假顶，那几次暴跌就是庄家做出来的。此外，股市的顶和底也可以人为做出来，庄家联盟抄底时就是底，逃顶时就是顶，这是他们的优势，但他们抄底需要几个月，逃顶也需要几个月——确切说出货需要几个月，而散户只需要几分钟，这就是散户的优势。另外，股市管理部门也可以做出顶与底，历史上的许多政策底和政策顶，就是这么做出来的。

　　如此这般管理股市，当属计划经济思维的残遗，这是不可取的，股市不需要太多的管理和干预，若认为有必要，可以通过经济杠杆进行调节，若调不下来则说明这个市场真的该上升了。这表明不是股市走错了方向，而是自己的看法脱离实际，调节的做法有失误。或者某些地方出了问题，现在人民币对外币升值，你不允许按市场的方式升值，就必然有大量明明暗暗的外汇流入中国，或者购买土地，或者购买房子，或者购买股票——只是没人傻到持有人民币等待升值，因为人民币自己也在不断贬值，也许是为了对抗人民币升值过量印钞造成的，现在已经发生了轻微的通货膨胀，老百姓为了保值也只好冒险进入股市抢股票了。

　　回想起来，被停牌规定伤害最惨的是在NET法人股市场。一九九四年一月，《中国证券报》刊登了淅江港澳公司一整版的招股说明书，通栏套红标题，十分醒目，与A股的招股说明书没什么两样，这是NET法人股市场最正规的一次招股，通过全国各证券公司营业部向全国股民招股，一元一股，相当便宜，想想上市后也亏不到哪里，于是认购了十四万股，这是我当时存款的全部，在证券部电脑上轻轻敲击几下，几秒钟之间，这笔钱就消失了。后来怎么都等不到这家公司上市，那是因为大张旗鼓的招股引起了管理部门的注意，于是管理部门下达通知，不准任何公司在NET和STAQ法人股市场上市，事情就被卡住了。好比一个孕妇正在生小孩，有人强行把生出一半的婴儿推回去，于是就胎死腹中了。

　　几年以后这家公司上了该省的柜台交易系统，并与NET法人股市场联网，算是拐弯抹角上了NET市场，这种做法当时是允许的，也是普遍的，许多股票都是这么上NET和STAQ两个法人股市场的，这是得到管理部门承认或默认的。不过，与正式上市的股票还是不同，大概属于私生子吧，股价受到严重影响，交易价格几乎没上过一元，基本在0.6—0.8元之间波动，于是一直没卖。

　　再过几年，管理部门发文取消NET和STAQ法人股市场，股票转到A股市场，似乎机会来了，后来南海发展等股票一个个转过来了，那只股票就是转不过来，原因没有别的，因为是私生子。这样，在一级市场和二级市场买到这只股票的股民，就只好自认倒霉了，这些人都是具有合法身份的股民，他们不是私生子，他们是通过正当渠道认购和买入股票的，不应让他们蒙受政策变更带来的损失。股民在一级市场认购新股的行为，发生在禁止上市政策之前；股民在二级市场买入股票的行为，发生在取缔NET法人股市场政策之前。都是无辜的受害者。不是说不能实行新政策，但要注意保护股民的利益，这才叫为人民服务——股市管理机构为股民服务就是为人民服务。

　　鉴于此，说股市风险也来自股市管理者，一点也不过分，事实就是如此。不过，由于官僚主义作祟，管理者伤害了股民的利益也是不知情的，或者根本就不值得他们同情，股民被打断门牙只好往肚子里咽了。
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2007年5月27日